无论阮琮闻如何以手中筹码从东林沉家换取利益,他和沉笠终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沉笠轻易动不得他,他也不可能反复提及暗里牌面。
如此,琮箴便由沉笠找上门。还得多谢她的好大哥,言语间诚恳无比,行动上果断狠绝,不过三笔交易到手便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。
沉笠来访得正是时候。此刻琮箴眉目舒展,刚睡醒的模样,“你怎么到这里来。”
“找到你很容易。”答非所问。他扶过琮箴,一同坐于沙发上,“说吧,你这么做的目的?”
但这次她实在困乏,加上天气寒冷,不比往几回敏捷。她懒懒靠在沉笠肩头,思绪停住:“我感觉很累。”
她应该是发烧了,体温升热、双颊潮红,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烫。
他打开桌上的药箱,看到一个跟踪器迭在一堆扑热息痛的药盒上。
他翻找的动作从未开始。顿住十几秒,才拆开药盒,抠出两颗药片。
原本整齐排列着药片的吸塑包装被随手扔进垃圾桶,铝箔上开口四处裂开,药片也散落在桶中。
烧很快退去。
“醒了?”
睁眼便看见沉笠坐在床边沙发上。琮箴侧过身子对向他,曲起藕臂、手撑住头,“你还不走?”
沉笠当着她面拿出手机,按下快捷拨号键1,对方很快接通。
他要求对方推掉明天的行程。
她噗嗤一声笑出来,“也只有你会把助理号码设为快捷拨号第一位。”
窗外传来一声鸟叫,娇又脆。很快来了一群小鸟,彼此叽叽喳喳一起飞远,飞到远边山尖尖。那里刚好有落日余晖洒下,刻出山的明暗面。光又慢慢移,移到小城里,落到层层迭迭的屋顶上。
又分一点朝着这座老宅来,透过窗、透过框,铺上室内的两人。
沉笠摸上她的额头,确定体温已逐渐稳定,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,发起烧来很快就到39度。”
生病显然影响琮箴的反应速度。她愣愣地想,这是认识沉笠的第几年?
橘色的光从她的发丝移向洁白被褥,是一副时值一分钟的油画作品。画中人脸颊上的潮红退去,只留双唇带点粉。
画师也想进入这幅画,于是他坐过来、坐到床边,直直压下柔软棉麻,“为什么把光碟给阮琮闻?”
她垂下眼,睫毛敛去往日光亮,“我想过现在这样的情景,他不敢用,求一些钱财便足够。那么——”
“邡东轲的死,再算上那年他为我安排的车祸,他下场应该是如何?”
气氛沉寂下去。不过几分钟,橘色渐渐褪干净,留一些灰色的光,是阴影,也是它的小尾巴。
沉笠脸上神色变幻莫测,“是你对邡东轲下的手?”
画中人侧头朝向窗外,露出颈边清晰血管。或许是怕影响画作的精细程度,她的呼吸浅到连肉眼都难捕捉。
画师叹口气,放下笔,又再执起,大笔将阴影铺刷上画:“在那场船运事故后,邡东轲对所有人都失了价值,之前在港岛已没有人去关照他。即便是你摆局让阮琮闻进,又能掀起多大风浪?”
琮箴思绪去到蒋曼利气冲冲找上她、质问她的那天。
蒋曼利问:为什么沉笠会请她到场,为什么她要对沉笠出手。
她突然有些羡慕好友的跋扈、纯粹,和愚蠢。
她抬眼,精神气稍回,眼波流转起来,“或许对大嫂来说,枕边人一直做无情无义杀人犯,最好是重新评估其价值。要是哪天大嫂挡了他的路,下场不见得好看。所以我想,过不了多久,她会试图揽去她想要的,而阮琮闻势必会以手中现有的、最值价的物件去稳住她——无论是再画一张蓝图,或是直接交出底牌,大嫂最终都会拿到棁际2201的光碟。”
“你觉得,她会来找我做交易?”
“这只是一种可能。”
画师眯起眼,面前一切成像更清晰。
她潋潋眸光倒映出沉笠,终于微微提起唇角,“你怕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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